低壓電器行業布滿荊棘的突圍之路

　　2008年金融危機帶來的颶風似乎還在耳畔呼嘯，中國經濟企穩回暖的態勢卻已在悄然醞釀。

　　在這波對抗嚴酷危機的進程中，低壓電器有著不得不說“過冬史”，對于這個身處激烈市場競爭環境的行業而言，突圍遠比如何突圍更加重要。民營、國企、外資各顯神通，如何轉危為安、逆市突圍，在這個經濟“寒冬”，不再是某個企業的命題。

　　告別了曾經激情年代，中國的低壓電器行業似乎正在步入理性思考的時代，同企業超常規的發展速度、多元化經營、倍速級增長相比，行業的產業結構升級、企業的技術結構優化、企業可持續發展戰略的擬定、行業發展秩序再造更值得期待。而這，也并不僅僅是低壓電器行業的命題而已。

　　或許危機已經遠離，或許更大的危機還蘊藏其中，然而對于中國低壓電器行業而言，最重要的不是盤點，而是總結。惟此，才可以少些荊棘，多些期待。

　　近年來，伴隨著我國國民經濟的快速增長以及電力工業的迅猛發展，低壓電器行業曾多年持續供銷兩旺局面，產品不僅在銷售量上實現了較大幅度的提升，在產品種類、銷售價格方面也均“有市有價”。如今，我國低壓電器已發展成為擁有1000多個產品系列、2000余家規模以上企業，創造工業總產值約400億元的巨型產業。

　　船小好調頭，船大頂風浪。來勢洶洶的金融危機颶風考驗著低壓電器行業這艘“大船”，也如大浪淘沙般歷練著這艘“大船”上的水手們。受歐、美、日經濟低迷及人民幣升值等因素影響，加之原材料價格波動頻繁、用工成本驟升、國際市場貿易保護主義加劇，企業頻頻遭遇貿易壁壘等諸多因素影響，低壓電器行業市場需求迅速萎縮。2009年，恰似國際國內的經濟形勢一般，低壓電器行業也儼然進入到“最為困難的一年”。

　　或而“苦”心經營，或而“拉閘”限產，或而如履薄冰，或而率先突圍。告別了曾經的激情歲月，企業在狂瀾中尋找著反轉戰局的機會。在中國經濟獨步世界，率先企穩回穩今天，低壓電器行業真能如愿松口氣嗎？當颶風淡去，或許低壓電器行業的理性思考恰逢其時。

　　外貿困局：拔出蘿卜帶出泥

　　自1995年以來，我國電力工業迅猛發展，2002～2007年五年間，我國新增發電裝機規模達到3.5億千瓦，相當于建國至2002年50多年的總和。今年8月以中國電力投資集團公司所屬的拉西瓦水電站6號機組的投產為標志，我國電力裝機容量突破8億千瓦，這也同時意味著我國電力裝機容量目前正以每年1億千瓦的速度實現增長。

　　低壓電器的發展是其中的一個縮影：電力工業的快速發展為承擔電能輸送與分配、用電設備保護與控制的低壓電器行業營造了新的發展空間。2008年低壓電器行業主要產品產量的統計數據顯示，我國萬能斷路器產品產量達到62萬臺，塑殼斷路器2700萬臺，小型斷路器36000萬極（臺），剩余電流動作斷路器4100萬臺，接觸器7000萬臺，另外由低壓電器構成的各種控制屏、控制臺及控制器產品也得到廣泛應用。根據中國機電進出口商會在金融危機前發布的數據顯示，預計2010年我國低壓電器銷售額有望達到500億元。

　　雖然由400億元向500億元的跨越對于低壓電器這個龐大的產業而言，并不是一件艱難的事情，但在金融危機之后，這一切或許需要重新定義。

　　根據機電進出口商會今年6月公布的預測數據顯示，2009年中國低壓電器的出口形勢陡轉急下，并在當時預測今年上半年和全年低壓電器出口額將分別下降18％和15％，但實際情況遠遠超過預想。以浙江省溫州市為例，今年1～6月，實現低壓電器類產品出口額為2.53億美元，素有“中國電器之都”的樂清市在低壓電器類產品出口額呈現大幅下降，較上年同期下降33％。不僅如此，據當地行業協會相關人員透露，盡管今年第二季度低壓電器產品出口情況已呈現好轉跡象，但由于外部市場回暖跡象尚不明朗，第三季度出口情況仍“兇多吉少”，多數低壓電器外貿型企業面臨的嚴峻形勢仍將持續較長一段時間。

　　據介紹，目前我國低壓電器中90％海外市場分布在亞洲、歐洲、拉丁美洲等地，特別是拉美和北美等地區近年來出口額呈不斷增長態勢，但即便如此，“就目前出口市場而言，在金融危機的影響下，客戶普遍呈觀望態度，企業訂單量明顯減少，客戶付款方式、周期出現調整，加之原材料價格波動較為頻繁、企業流動資金不足、融資困難等因素作用，利潤原本就較為微薄的低壓電器企業經營活動受到了很大影響。”一位溫州電氣行業協會專家如此表示。

　　除此之外，采訪中記者了解到，一些重要出口國實施的貿易壁壘也在不同程度上困擾著制造企業，尤其自去年金融危機爆發以來，國際市場的貿易保護主義紛爭加劇，各種貿易摩擦始終不斷，低壓電器行業同樣深受其害。另外，伴隨著歐盟ROHS、WEEE、EUP等綠色環保指令的相繼實施，國內一些中低端的低壓電器制造企業因此被拒之門外。據悉，目前少數銷售渠道較窄的外貿企業已出現停產、轉產等情況。

　　對此專家指出，低壓電器行業目前遭遇的外貿瓶頸一方面反映了在金融危機下國際市場需求疲軟，另一方面也折射出行業近年來企業“扎堆”、企業技術研發能力薄弱、產業結構不合理、行業內部惡性競爭的諸多不容忽視的內在弊病。“進一步細分市場，并通過提高生產規模、產品質量、產品性價比、新品創造能力等進入門檻，形成相對集中、有效的產業格局是未來市場的一大趨勢。”

　　集群效應再定義

　　事實上，“相對集中”的產業格局在我國低壓電器行業由來已久。自上世紀60年代以來，伴隨著我國電力、石化、建筑等行業發展，低壓電器行業發生了巨大變遷，并在此期間經歷種種蛻變，其中最具特色的便是我國一批低壓電器產業基地的形成。

　　自1978年改革開放到上世紀90年代末期，我國曾先后出現上海、京津地區（包括北京和天津）、東北、遵義長城等五大低壓電器生產基地，但由于產業結構弱化、集群優勢不突出等原因，五大基地最終無果而終，而上世紀80年代出現的溫州基地則突破前者的種種瓶頸，首先成功實現中國低壓電器產業集群式發展。憑借開放靈活的發展思路、高效的營銷網絡和上下游配套分工協作的低成本運作，以南存輝、胡成中最初創立的求精開關廠為代表的一批溫州民營企業迅速異軍突起，并逐漸占據低壓電器市場的半壁江山，由“家庭式作坊”成長為全國大中型企業。

　　但值得玩味的是，記者在對“2006年低壓電器行業工業總產值前十名企業”的相關數據進行分析時發現，正泰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正泰”）、德力西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德力西”）、人民電器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人民電器”）、天正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天正”）四企業穩居榜單前四位，但在同年另一份名為“2006年低壓電器行業經濟效益綜合指數”的榜單中，廈門ABB低壓電器設備有限公司、ABB新會低壓開關有限公司等合資企業則遠遠超過國內企業，名列榜單前列。

　　“近年來，國有、民營、外資企業的力量對比一直不斷變化，外資企業由于技術能力、研發能力較強，在產品附加值、經營效益方面明顯高于國內企業，他們的進入對國企和民營低壓電器制造企業都產生了不同程度的沖擊。”業內人士表示。

　　而低壓電器行業中國有、民營、外資企業“三足鼎立”的局面已持續多年——其中，以正泰、德力西、天正和人民為主的溫州民營企業陣營主要集中在中低端市場；國企陣營以常熟開關制造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常熟開關”）及上海電器股份有限公司人民電器廠（以下簡稱“上海人民”）等一批由原國企改制而來的企業為代表，近年來該陣營加大技術研發力度，逐漸向產業高端轉移；外資陣營則主要是由國外知名電氣企業在中國建立的合資或獨資公司構成，這種企業通常由外方出具技術及裝備，中方出廠房及勞動力等資源。目前，ABB、西門子、施耐德電氣等國際電氣企業已悉數進入中國市場，并在占領高端產品市場的同時，積極進發國內中、低檔市場。

　　專家指出，隨著市場全球化，外資企業與國內企業市場相互滲透是低壓電器行業發展的另一個必然趨向。這種滲透包括國內企業的高端產品向國外市場滲透；外資企業的產品將向國內中、低檔市場滲透。但就國內市場而言，目前外資企業研發、設計、管理能力較強，而國內企業，特別是民營企業雖然經營思路靈活、銷售渠道強大，但在企業規模、產品質量等方面良莠不齊，企業設計研發能力仍有待加強。

　　倘若究其本質，溫州低壓電器某行業網站上顯眼位置一條名為“加強技術創新步伐、加速產品結構調整”的標語或許可以給我們啟示，說明低壓電器的生力軍——民營企業究竟怎么了。誠如這條標語所述，目前如何加快技術創新、產品結構調整已成為擺在低壓電器行業面前一道繞不過去的坎兒。

　　事實上，當眾多企業同處一個產業集群，企業上下游之間、配套企業之間同在一個區域時，經營的物流成本低，企業之間彼此熟悉，交易風險低，種種因素很容易使產能規模、經濟效益在短時間內產生“量變”現象。

　　但是，產業集中的脆弱之處在于，這種發展模式從某種程度上將降低企業自主研發、創新的可能性。目前，我國低壓電器企業主要集于江蘇、浙江、北京、天津、遼寧、上海和廣東等地，產業集群的快速形成雖然造就了一批較有影響的大中型龍頭民營企業，但整個產業集群的生產經營活動卻始終無法繞開企業組織規模小而散、產業、產品趨同化、低水平低利潤、產品質量低劣的惡性循環怪圈。

　　對此專家表示，產業集群可以在短時期內形成產能規模效應以及巨大的經濟效益，但是由于在產業集群中企業間的競爭更加集中于成本與價格之間的競爭，而且小范圍的“扎堆”現象也使假冒、仿冒變得更加簡單，最終的結果往往是扼殺了企業自主研發創新的沖動與熱情，使企業形成以“低價營銷獲取市場份額”的僥幸心理。在此次金融危機之下，缺乏研發能力的企業受到的打擊更為沉重，也證明了這一點。

　　為此專家呼吁，國家及地方政府應積極鼓勵企業和產業集群進行產業價值鏈延伸，扶持低壓電器企業向“專、精、特”方向發展，形成若干各有特色、重點突出的產業鏈，從而帶動產業升級。

　　“企業可以按照自身的規模和實力對企業未來發展進行定位：個別特大型企業向具有輸配電綜合配套能力的大型企業集團發展；條件較好、規模較大的一批低壓電器生產企業努力發展成低壓電器主要產品的專業化生產企業；規模不是很大，但對多品種、小批量和某些需要特殊工藝的產品有專長的企業，可以發展成為特種電器專業化生產企業；對不具備上述條件的中、小企業可發展為上述企業產品零部件、配套件和附件的專業化生產企業。”上海電器科學研究所原所長，低壓電器專家何瑞華針對現狀為企業開出一劑“良方”。

　　隨著市場競爭的越加激烈，如何更加合理的運用產業集中度高這一優勢，逐步向高附加值、高技術含量的產品結構轉移、轉型，成為了新一輪國內低壓電器企業搶占市場制高點的關鍵所在，而如何遵從“醫”囑，“按方取藥”則需要行業、企業的共同努力。

　　“第四代”：被模糊的研發主體

　　雖然對于外資企業空降低壓電器行業，國內企業表現的多少有些誠惶誠恐，但這枚“硬幣”也存在另外一面：隨著國際市場的逐步開放，我國低壓電器行業也可以更低成本、更加輕松的獲得國際上先進的生產技術。

　　依照目前低壓電器的市場情況，我國生產的中、低檔低壓電器基本上占據了國內絕大部分市場，但國產高檔低壓電器除個別產品可與國外同類產品平分秋色外，其他國產高檔低壓電器國內市場占有率仍然很低，國內市場對高檔低壓電器的需求主要靠進口來滿足。而面對日趨激烈的市場競爭，下一步企業若還想單純依靠價格、促銷等方法取得競爭優勢，已不現實，而欲突破目前企業發展的“天花板”現象，就必須走自主創新、研發的技術路線，而開發第四代低壓電器產品則成為企業在此輪突圍中的不二選擇。

　　就在今年6月，上海電器科學研究所（集團）有限公司、法泰電器股份有限公司和上海電氣輸配電集團上海電器陶瓷廠有限公司在聯合舉辦的“樓宇終端配電系統選擇性保護研討會暨新產品發布會”上正式對外發布了三家公司聯合開發的新型“帶選擇性保護小型斷路器”產品。該產品的開發實現了我國帶選擇性保護電器產品領域的開創性進展，也進一步推動了國內第四代低壓電器產品的研發工作。

　　其實，我國對于低壓電器新一代產品的研發可以追溯到2004年。當時上海電器科學研究所(集團)有限公司曾組織有關專家對第四代低壓電器的發展開展了深入的前期研究，并從行業10多個產品領域篩選了最具代表性的4個系列產品作為第四代低壓電器第一批啟動項目，即新一代萬能式斷路器、新一代塑殼斷路器、新一代控制與保護開關電器和帶選擇性保護小型斷路器，其中常熟、上海人民、法泰電器、杭州之江開關股份有限公司等企業積極參與其中。

　　據悉，目前我國正在研制或準備研制的第四代低壓電器產品包括兩大類：一類是傳統量大面廣的低壓電器，如萬能式斷路器、塑殼斷路器、交流接觸器。它們將成為我國第四代低壓電器的主要組成部分；另一類則是新型電器或新型電器更新換代產品，如CPS、ATSE、帶選擇性的保護小型斷路器等產品。

　　然而即便如此，業界對于低壓電器行業是否已經形成“四代同堂”格局仍尚存爭議。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同國外如ABB、施耐德等企業在第四代技術方面的應用方面成熟，并擁有較為完備的產品系列情況不同，雖然目前我國幾十家規模以上的低壓電器大中型企業從未停止對于新一代產品的研發，但這種研發目前還僅限于產品局部性能或者結構的改進。

　　與此同時，有業內人士預計，根據國家未來的政策走向，到2010年，第一代產品將被淘汰，第二代產品將淪為低檔產品，第三代產品將逐步成為中檔產品，而第四代產品研發或將在較大范圍內取得突破性進展。

　　但截至目前為止，由于缺乏有效的政策與行業引導，如何落實這種前瞻性“預計”尚無定論。“中國和其他國際低壓市場最大的區別在于，這里對于低檔次的低壓電器尚無嚴格的市場退出機制，市面上還是很容易買到低檔次、高耗能、有污染的產品，而歐盟及其他國家市場則對此有明確的規定，為此，我們也不得不調整企業的研發及銷售方向。”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外資低壓電器企業負責人這樣告訴記者。

　　而除了前三代產品的更新換代遭遇阻力之外，第四代產品研發“在較大范圍內取得突破性進展”也并非易事。原因之一在于，對于高端低壓電器的研發方面，國外新一代產品知識產權已經十分完備，幾乎所有產品均受到專利保護，如何繞過“專利群”又可形成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產品系列難度不言而喻。

　　原因之二在于，第四代產品的研發投入巨大，企業長期投入、進行自主研發似乎并不現實。據何瑞華介紹，我國第四代低壓電器的研發與推廣，無疑將是行業今后一個時期的工作重點，但任何一個企業，包括上海電器科學研究所（集團）有限公司單獨承擔新一代低壓電器產品研發都是很難的。

　　現在，放棄曾經一直沿用的傳統聯合設計、全行業推廣的模式，上海電器科學研究所（集團）有限公司轉而啟動聯合兩家有實力的企業合作開發、共同投入、成果共享、成果不轉讓，科研成果回報通過企業產出提成的方式獲得。

　　雖然對于此種做法，可以有效的淘汰落后產能，將一批并不具備相應生產能力和生產資格的企業排除在行業之外。但是，對于這種模式而言，是否可以有效的帶動整個行業的產能升級，行業人士表示還有待商榷。“一項簡單的技術轉讓，企業大概需要為此花上80萬元的技術轉讓費，這對于多數原本就利潤不高的低壓電器企業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而且，這就真的就可以實現企業的技術升級與產品換代嗎？”采訪中，溫州一家低壓電器企業的總工這樣反問記者。